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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比写文 佛系人生

【酒白】青夜灯(蜀山结)


【青夜灯·永州开】

【青夜灯·入酆都】

【青夜灯·珍赌坊】


他们离开酆都时同来时一样,天色正好,街上行人热闹,谢今墨超后看一眼那鬼城,此刻笼在曦光下,倒也与普通的一座城无异。

“出来的时候也没见着那掌柜,不知他的泥人跑堂捏得如何了。”谢今墨喃喃道。

如今回想起来,那掌柜倒也有趣,席方平笑笑,“你下次再来,兴许就能看见了。”

清风自他身体穿过,真真是个好日子啊,席方平抬头,看见远处一抹淡青色的山影,山顶隐在云里。

那便是蜀山了。

过了酆都,再行三日,便到蜀山了。

谢今墨早就听闻蜀道之难,有求道弟子爬了三天三夜,依旧见不着山顶,这山看着不大,但道路纵横交错,稍有不慎便入了岔道,只得在原地打转,若无人指引,想独自上山,恐怕只能撞运气了。

谢今墨在山脚下遇到几个疯疯癫癫的怪人,都是些对道术略通一二之人,他们指着谢今墨与席方平笑道,“你带着个鬼还想上蜀山?”

席方平听了,脚步顿了顿,问道,“我似乎是不能上蜀山的。”

谢今墨对他们嗤鼻冷笑一声,他伸手狠狠捏了把席方平的脸,“傻子!你是个小灯灵,哪里算得上什么鬼怪,那些半吊子的话你也听?”

“可蜀山毕竟是人间的仙灵之地啊。”

“那不是正适合你这个小仙儿去?”

谢今墨说罢也不再给席方平回嘴的机会,拽着他的袖子便踏上了石路。

他们走了约半日,脚下渐渐起了雾,这雾扑面不湿不冷,罩在眼上只觉得柔和,连抬头看日光都觉得又柔又暖,席方平觉得与谢今墨,与万物都隔着一层薄纱,如梦似幻。

这是蜀山的结界,亦是迷障。

席方平停下脚步来,他已经跟着谢今墨走了近一个时辰,雾是愈走愈浓,将谢今墨的身影渐渐吞没,只剩了白茫茫的一片。

有人在唤着席方平,声音低低的,有些模糊,却听来甚是熟悉,席方平四下看去,见身后现出来一个人影。

不是谢今墨。

“平儿。”那人近了,声音也近了,席方平才认出,这是他父亲席廉。

“你是谁?”席方平问道。

“怎么。”席廉笑道,“在阳间逗留得太久,连爹的模样都忘了?”

席方平摇摇头,“我爹早在阴间作了官,他平日里也不会笑。”

“倒是个头脑清醒的小灵。”来人笑道,“既然如此,怎么会不知道阴魂不可在阳间逗留的道理?非但不走,还一路从永州到了蜀山这地方。”

“我……有遗愿未了。”席方平说,“我想看——”

“我知道你想看什么。”来人依旧保持着席廉的模样,上前来捉住席方平的腕,引他向前走了两步,“这便让你看。”

他挥一挥手,云雾散得一干二净,眼前露出一片青山白顶,头上飞雪漫漫,在风里同红枫缠在一起,席方平朝后望去,一片红枫古道,看不到尽头。

“好看吗?”来人问道。

“好看。”

“那如今心愿了了吗?”来人又问。

席方平抿嘴不答。

他应该是了了的,可不知为何,此时心里总吊着一根弦,弹得他心乱。

风吹得他腰间那对姻缘坠相撞,发出“叮当”响声。

“看来,有人还不知足。”来人道,他的双眼亮而有神,带着凌锐的笑意,“清魂总是如此,开始时本无恶意,在人间多留一日,便多一丝牵挂,多一份欲念,时间一久,害人害己。”

席方平想开口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细细想来,这一路不长不短,恰好让他看遍江湖热闹、尝遍人间烟火,也恰好够他感受谢今墨所有的好。

“我念你难得有如此纯灵之气,便满足你一心愿,你与他本不同命,亦同道,放手吧。”他说罢便捻指点在席方平额上,作出念咒超度之势。

席方平怔怔的,身旁忽然又起了雾,白茫茫的,自他脚下腾起来,钻进他的衣袖里,贴着他的肤,冷得刺骨。

天也渐渐暗了,暗下来的天日像团黑纱罩在眼睛上。

怪的是眼越看不见,耳朵却听得越是清楚。

席方平听见有人在喊他,喊得很急,那声音破竹一样撕开这层层冷雾和黑乎乎的天幕,直冲而来,震得席方平心里一颤。

“不……”席方平开口道,他往后退了一步。

来人已经褪了席廉的皮相,露出原貌,来人鹤发雪须,穿着身铁青道袍,双目清明,似有精光。

“道长……可与我立个约?”席方平跪下,他的魂体还发着冷,哆哆嗦嗦开口道,“请道长再许我三日,了最后一愿,三日后,学生定不再逗留阳间。”

“你还有何愿?”

“我想让谢今墨亲自度我。”

“倘若他不肯呢?”

“给我三日,他会的。”

那道长皱眉,仔细端详着席方平,这小灵毫无污浊之气,此刻眼里含着泪的模样着实惹人怜惜,又思量到生前亦是个清白公子,便软了心,道,“你伸出手来。”

他在席方平手腕上画了个符,血色的符文爬满了席方平的胳膊,又立刻隐去了,只留了一个豆大的“殷”字。

这是蜀山掌门的血契符。

“这符作我与你的契约,第四日日升之时,倘若你还留在人间,这符自会引我来超度你。”

 

这头谢今墨是风朗气晴的,他本就是凡人,又有姜明的酒葫芦为引,自然不受这蜀山迷障之累,只是他走着走着,却走不见了席方平,心下急切,在山道上奔起来,边跑边喊着“小呆子”,喊了半天,又开始全名全姓地喊“席方平”了,惊动了蜀山的草木树虫们,这些草木树虫都是有灵之物,许是觉得这小道士有趣,又或是觉得“席方平”这名字好玩儿,便都随风传着话儿,整个蜀山都响着此起彼伏的“席方平”、“小呆子”之类。

直到一个树佬被吵得烦了,伸展开枝蔓一路将谢今墨推搡过去,扔在了一处断崖前。

“还树仙呢!脾气这么暴躁!”谢今墨骂咧咧地起身,拍着屁股,忽然看见眼前一个水蓝色的人影,头上的白缎带同青丝缠在一起被风吹得散漫,立在断崖旁似乎摇摇欲坠。

“喂!”谢今墨冲上去,一把拉住,将人扯回,“你干嘛呢!”

“嗯?”席方平乌黑的眼睁得大大的,回头见是他,忽然笑起来,水莹莹的,带着光,“你找到我了。”

谢今墨被他这一出弄得一头雾水,“你跟我玩什么捉迷藏呢!”他叫道,又恼又怕,声音还发着抖,“这儿是蜀山!万一碰到个什么老顽固道士把你超度了怎么办!”

他不知道席方平已经碰上了全蜀山资历最老的道士,也不知道席方平胳膊上的那一字血符。

“不会的。”席方平笑道,“蜀山的人,都是好人。”

“你就是太单纯,容易被骗。”谢今墨说道,他把席方平的腕紧紧攥在手上,直到上了山顶也没放开。

 

蜀山的山顶与山下是两个地界,整个山峰似乎凌空而立,金光拂照,脚下云雾缭绕,薄雪铺地,却不觉得冷,只凉丝丝的,吐息之间,神气清朗,也无怪乎人们盛传这是个人间仙境了。

因了姜明的酒葫芦的缘故,谢今墨直接被蜀山弟子带去了房内,那弟子低着头,一板一眼地同他说着蜀山的规矩:“掌门有言,万物皆有规矩,我们蜀山弟子要顺着这万物之法来,每日日出时万物皆醒,我们便要晨起诵读练剑,日落时万物皆休,我们便也休,月升月落之间是我们静心打坐时间,小师弟可在自己书房内打坐,待会儿会有人将道袍送来,到时师弟可去后山玉池处沐浴更衣。”

说罢那弟子便毕恭毕敬地走了。

谢今墨在房内转了一圈,这房十分大,从墙到桌,角角落落都纤尘不染,字画花木之类的雅玩也一应俱全,谢今墨确认了那弟子已走远,便将门关上,从袖内拿出缠着血珊瑚的青夜灯,擦了擦,放在床边,一手在灯上轻拂而过,席方平显身在房内。

“这便是你以后的住处了?”席方平四处看着,看见那墙上的字画有些高兴,“到底是蜀山,字画虽无名,却自成一派逍遥风情。”

“无非就是写山山水水的,黑黑白白的,还不如你给我画的那幅呢,好歹还有个我在。”谢今墨不屑道。

门外忽传敲门声,谢今墨心里一惊,示意席方平躲着别出声,自己去将门开了一道缝,门外另站着个蜀山弟子,俊秀到近乎明艳,一双春水映梨花的眼睛稍稍一动便能抖落出笑意来,谢今墨乍一看还以为蜀山走眼,收了个女扮男装的弟子。

“小师弟,你的道服。”门外的弟子说道,“你这门捂得这么严实干什么?”

“初来乍到,一时兴奋,弄得屋里有些乱。”谢今墨赔笑道,说着伸手从门缝里接过道服,“多谢师——师兄?”

门外的弟子听着这声“师兄”似乎很是满意,脸上荡开的笑意有些贼贼的,他说,“快入夜了,小师弟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吧,后山的水好得很,赏月赏雪都是个好去处呢!”

 

那师兄说得不错,后山玉池是一片玉似的小石堆砌出来一泉池水,那池水清静如晶石,夏夜里温凉,冬日里热乎,谢今墨拿手一撩,荡开空灵灵的华光。

谢今墨脱得只剩一件亵裤,浸在水里,席方平则躺在石头上,二人脑袋靠着脑袋,枕在光滑的玉石上,天上月朗风清,不染云雾,席方平伸伸手,摸了摸星影,谢今墨有些昏昏欲睡,他阖着眼,山上起了些微风,带着席方平一些细碎的发丝轻刮他的耳朵,他又闻到了那股带着茉莉味的檀香。

谢今墨疑心此时又是在骰娘的梦里,他问道,“你是真的席方平吗?”

席方平歪过头,他的双眼对着谢今墨的,似乎觉得好笑,“你这是什么问题?”

席方平的双眼还是那副又清又亮的模样,他常带着笑意的,但此刻谢今墨觉得这眼里的笑意与初遇他时有些不同,仿佛山水、星月,映在他的眼里,都有情了起来。

谢今墨心上发了痒。

“先前在酆都的时候,我做了个梦。”他说。

“嗯?梦里有什么?”

“梦里——”谢今墨凑近了些,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机,“有你啊。”

这三个字星星听不见,月亮听不见,花草水石都听不见,只席方平听得见。

他们的呼吸近得几乎贴上了,水汽氤氲在他们当中,将两人溺在镜花水月里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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