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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比写文 佛系人生

【沈马】【星月】关于独孤月的猫

“月晦”系列最后一篇

独孤月进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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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是楼底下不记事儿的大爷的。

猫是一只小猫,橘色的,独孤月问过大爷这猫什么品种,大爷说不知道,独孤月于是拿着图册一个个对过去,告诉大爷:您这应该是只金渐层。

大爷“嗯”了一声,也不大在乎。

这猫叫啥名字啊?独孤月又问。

叫梦露!玛丽莲梦露的那个梦露!你知道玛丽莲梦露不?大爷说。

他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才来了点精神,但是独孤月接不住这份精神气儿,很遗憾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是个漂亮人儿。大爷最后说。

他说完又在太阳底下昏昏欲睡了。

小猫被大爷养得很好,有点圆圆的,毛色也干净光泽,眼睛尤其漂亮,大而亮,栗色的玻璃珠似的,倒是不粘人,不过也不认生,独孤月去逗它的时候也很温顺地趴在那,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柔柔地看着他,凑近了还能看到有太阳光水似的在里头晃动。

大爷每天都在楼底下,偶尔抽根烟,有时候点上烟了,气味儿飘到小猫梦露那儿,梦露就叫唤一声,大爷就慢半拍地把手里烟掐灭了,嘴里还要很不满地“啧”一声。

得了得了,这还管着我呢,真他妈的……大爷边掐烟边嘟囔。

大爷似乎肺不好,经常晒着太阳就开始咳嗽,他有时候穿着白背心大裤衩,有时候穿着黑T黑裤子,有一回独孤月在楼底下做火力动能实验呢,一炮仗把大爷弄一身灰,大爷一边咳嗽一边对独孤月笑骂:小逼崽子真能耐,将来得上太空啊,给大爷把衣服裤子洗了!

他说完进屋去换衣服,完了把脏衣服往独孤月怀里一堆。小猫梦露围着独孤月“喵喵喵”地叫,似乎在笑。

独孤月把衣服往洗衣机里扔的时候,马露顺手摸了摸,就赶紧把衣服捞出来。

这料子得送干洗店。马露说。

啥破布料啊整那么金贵。沈腾飞拖着脚步过来,一摸,也说:草,确实得送店里,楼下那老头那么深藏不露呢?

马露就笑他:不得了,现在说话都能用成语了。

 

独孤月带着那衣服往干洗店走,那只小猫,梦露,也跟着他。

干洗店不远,走两条街就到了,独孤月扫码的时候,梦露蹲在他手边,独孤月看它一眼。

大爷也不怕你走丢啊?独孤月问。

喵。梦露回答。

平时就这么散养着你?独孤月又问。

喵唔。梦露再回答。

你还挺乖。

喵喵。

大爷到底啥人啊,穿那么好的衣服,别不是个隐形富豪?

喵——喵——梦露扬起脖子,拉长了音,不知道是在撒娇还是在笑话独孤月。

干洗店的老板娘敲敲桌子,冲独孤月说:怎么还跟猫聊上了,三天后来取衣服啊。

独孤月说嗷,知道了。

又对梦露说,走了小猫。

梦露于是跟着他又回了家。

大爷还坐在楼下,翘着二郎腿,花白的头发往后梳着,眯着眼睛,梦露见了他就跳到他身上,很熟稔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地儿窝下了。

大爷睁开一只眼睛,被皱纹覆盖的手顺着梦露的背摸了两下,然后轻轻拍了拍。

来啦。大爷说,他也没转头,眼睛还半眯着,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只是呢喃:来看我啦。

接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次来看多久?大爷又说。

走吧,走吧,我好得很。大爷手抚着猫,对着空气说梦话。

他梦呓的时候,眼角嘴角都淌出笑意,那些浅浅的笑意沿着脸上纵横的皱纹崎岖地蔓延开来。

大爷说,人活到他这个年纪,眼泪和笑都会变得一样,笑也在哭,哭也在笑。

小猫有时候会跟着独孤月上楼,它不走楼梯,顺着树和空调箱子就能到独孤月的阳台,独孤月有时候写作业呢,小猫就会过来,蹲在他书桌一角,也不叫也不过来要什么,就窝,尾巴很慢地摇一摇,然后耳朵动一动,就睡觉了。

有时候一睡睡一下午,马露有时候怀疑独孤月作业本还是书包上沾什么料了,这么招猫。

 

大爷睡觉时间也长,他不爱在屋子里睡觉,他说自己腿脚不好,走不动路。

您那是不是就是懒啊。独孤月说。

懒咋的了?老人家还不许懒点儿啊?大爷边怼他边朝独孤月扔一把瓜子壳。

他在外头睡觉的时候,有太阳还好,拉把藤椅坐着还挺舒服,藤椅百分之九十是独孤月帮忙拉出来的,独孤月早上去上学,下楼的时候就被小猫梦露拦住,梦露绕着他一通转悠,还“喵喵”叫,眼睛巴巴地看着他,独孤月哪受得了这个:行行,要我干啥?进屋?干嘛啊?

独孤月于是站在大爷家门口。

大爷家的门也不咋关,里头也简单,独孤月站在门口扫过几眼,跟一般老人家家里也差不来多,老伴儿估计走了,墙上贴着褪了色的海报,还有报纸杂志内页,床头墙角电视边儿都码着书和旧稿件,梦露跳到一张藤椅上,冲独孤月叫。

哟,你来帮忙?被它叫来的?大爷从屋里出来,伸手拍拍小猫。

是,大爷您这猫都要成精了吧。独孤月说,然后弯下腰问小猫:让我帮忙搬椅子?

小猫“喵”一声。

嘿,我们家梦露就是灵。大爷很骄傲地跟他说。

独孤月把那藤椅搬出来,放在屋檐底下,给大爷晒太阳用。

大爷坐下后问小猫:喜欢他啊?

小猫打个哈欠,“喵”一声。

我也听稀罕的,就是太老实了点儿,没我那会儿有劲儿。大爷说。

梦露似乎懒得听他叨叨,脑袋一歪又睡觉去了。

这之后独孤月每天上学放学,都帮大爷搬椅子,到后来成习惯了,他每天下楼自己自行车钥匙上的锁还没解呢,先去敲大爷的门了。

三年初中,三年高中,每天如此。

寒暑假的时候独孤月有时候也在底下陪大爷聊天儿。

大爷虽然牙尖嘴利的,但是话不多,独孤月有次碰到大爷的家人来看他,是大爷的儿子,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个儿高,眉毛眼睛都浓,鼻子和下颚也挺阔,他带了些茶和酒,还有猫粮,进屋把猫粮先给梦露倒上,再放茶和酒,最后帮忙理了理屋子。

爸,您这屋那么干净呢?咋的偷偷雇菲佣了?他儿子出来问。

雇你妈菲佣呢,我能花那糟心钱?没看见这儿一勤工俭学的大兔崽子么。大爷踹独孤月一脚。

他儿子于是看过来,儿子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举手投足间能看出是个阔家公子,模样也好看。

独孤月捂着自己的屁股,拍拍上头被大爷踹上的灰尘,争辩道:我是看在你们家猫的份儿上!

他儿子听了,哑然失笑,他似乎有些无奈地转过去,有些苦涩地跟梦露说:得了,还得是您,谢谢啊。

梦露乖巧地同他“喵”一声。

连他儿子跟小猫梦露都道谢得郑重其事。

 

他儿子走后,独孤月说:大爷您儿子长挺帅,像您还是像您老伴儿啊。

像我。大爷说,又顿了顿,不过还是别像我的好。

这叫啥话,大爷,您儿子这长相校草级别了吧,还嫌弃他拖累你了咋的?独孤月说。

大爷从喉咙里“哧”一声,拉着独孤月就要往屋里走。

小瘪犊子,你大爷年轻的时候才是实打实校草,给你开开眼。大爷咬着后槽牙说。

他进了屋,积了水的鹳骨弯下都费劲儿,独孤月说:我来吧大爷。

大爷手一挥:来啥来,你知道我要拿啥不你来你来。

他开了衣柜,拉开底下的抽屉。

独孤月因此看见衣柜里头挂着的一件白色西装。

西装有些旧了,却还是干净,也没褶皱,颜色因为时间的关系白得没那么亮眼,却变得柔和。

大爷好半天了掏出一本相册,将衣柜关上了,那件白西装也消失在了柜门后头。

相册不厚,也就一小本儿,黑底红字,正面写着“开心麻花”,背面画着交叉的一把玫红色的枪和铁锹,枪上开着玫瑰,铁锹上长着荆棘。

里头按时间列的照片,第一张就是张证件照,穿着制服,上头的年轻人剑眉星目,鼻子和下颚刀凿斧削的英挺。独孤月举着照片,对着大爷看了老半天,也能看出些痕迹来。

怎么样,骗你没?就说大爷骗你没?大爷翘着腿问。

没没没,我服,大爷我服。独孤月说。

他拿着相册,想往后翻,又觉得这不大礼貌,犹犹豫豫地,被大爷在肩膀上拍了一下子。

想翻就翻吧。大爷说。

他手里端着小茶壶,坐在藤椅上,开了板儿,把腿搁在上头,梦露在他膝盖上窝着,正好给他暖膝盖。

独孤月往后翻,很快就在相册里发现了衣柜里头那件白西装。

大爷,您以前是个演员啊?这高低是个男一号吧?大明星?做个俯卧撑都能上热搜那种?独孤月问。

他指着相册里,穿白西装的年轻人,站在舞台上,那件白西装那时候还亮得夺眼,背景是绚丽的、五光十色的舞台灯光还有被凝固在照片里的干冰。

旁边站着个红裙子高马尾的女人,眼睛大而亮,笑起来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大爷闭着眼睛,很短促地笑一声:何止,大爷以前不止演男一号,还当导演呢,随随便便扛个六七八百亿的票房。

那旁边这红裙子的是谁啊,女一号?独孤月又指着照片上梦一样的男女问。

大爷睁开一只眼,他看着那张照片。

这时候,傍晚时分,是人一天当中视力最差的时候,屋子里光线暗,大爷似乎很努力地想看清这张照片。

他眼神儿总是时好时坏,记性也是,总也记不住人名,到现在了,独孤月的名字有时也还叫不上来,他自己可能都习惯了,习惯了忘记一些事情。

这会儿要他去想,去往前追溯自己这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去想某年、某地、某时、某人,独孤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为难他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大爷。独孤月说。

你觉得她好看吗?大爷却问。

啥?这位吗?独孤月指着照片上那红裙子女人问。

对,她好看吗?

好看!独孤月狠狠点头,又问:她是谁?

大爷眼睛还是那副半睡半醒的模样,他眼角嘴角又淌出了那种的笑意,那种会沿着脸上纵横的皱纹崎岖地蔓延开来,似笑也似哭的笑意。

“总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千山万水以后;在许多人以后,从容地走来;让你陷进巨大的沉默,无法动弹。”

“大爷您突然念诗干啥啊?”

大爷却没理他,手指轻轻地点着照片上的红裙女人,说,“她就是那个人,对我来说。”

仔细想想,一辈子过去了,到现在好像也已经没法说清她是他的谁了。

不是女一号,也不是爱人。

但是她的眼里、身体里,藏着他们的千山万水,她走,就带走他的春秋,她来,就带来他的夏冬。

 

独孤月考上交大了。

动力工程学。

他拿着录取通知书给小猫梦露看,梦露哪看得懂字,它只被通知书上红色的漆皮封面晃得爪子痒,不断地跳起来想挠,独孤月就拿着通知书逗它。

大爷在边上看着他们,突然跟独孤月说:梦露挺喜欢你。

那是,我是个好人啊。独孤月说。

嗯,你是个好孩子。

大爷又看了一会儿,突然问:孩子,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这问题问得太猝不及防了。

独孤月一愣,通知书差点被梦露抓去。

啥——啥啊!独孤月喊道:没呢大爷!

果然没呢,一看你就不会谈恋爱,估计告白还得磨磨唧唧写一箱信的那种。大爷哂笑道。

他一把年纪了,头发也花白,眼神却越发清亮起来,尤其在月色下。

梦露你带走吧,带它去上海。大爷又说。

啊?这不合适吧……独孤月抱着猫说。

合适,我也照顾不了它了,况且它也喜欢你。大爷说。

他靠在藤椅上,白天刚下过一场雨,地上积着几个水坑,在月亮下亮晃晃的,像舞台的白炽光,大爷突然问独孤月:你多高?

一,一米八,咋?

去,把大爷衣柜里那套白衬衫白西装换上。大爷指指自己的里屋。

干啥啊?独孤月问。

给大爷看看,合身不。大爷说。

其实独孤月眼馋那件西装也是有点儿久了,没别的,就觉得那西装特帅,现在穿在自己身上了,合身是合身,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他穿着白西装,换了双黑皮鞋,别别扭扭地出来。

大爷看了一眼,嘴角勾着,梦露围着穿着白西装的独孤月“喵喵喵”地叫。

挺好挺好。大爷说:学支舞吧,孩子,将来如果有机会,就穿着这身西装,去约你想约的人跳支舞。

嗐!独孤月说:我知道,我爹,我洛哥都教过了,说要给人唱歌、给人写情书,还要当人家的笨蛋、小狗……独孤月掰着指头细数他这些年受到的乱七八糟的教育。

大爷却抬起手,打断了他。

“不,孩子。”大爷说,他拿苍老又清澈如泉水的眼神看着独孤月,“你如果真的要去爱一个人,就不要只想着给予。”

“那想什么?”

“想着牺牲,这样你就能永远活在她的梦里、骨里、血里。”

“你如果真的爱她,孩子,就要为她牺牲。”大爷说。

 

月盾基地在正式出发去月球前,给每个人都放了一礼拜的假,独孤月就带着梦露回来看大爷。

这时候小猫梦露也老了,它不像之前那样活泼好动,但还是很温顺,独孤月没给它配种,它自己似乎不大愿意,后来独孤月又养了只小虎斑猫,叫星子,星子被领回来的时候还是只小奶猫,正碰上独孤月忙的时候,但是星子却被梦露照顾得很好。

星子不肯吃饭,要乱跑,总是被梦露叼着后脖回来,把它摁在旁边监督它喝牛奶。

星子要去砰什么仪器的时候,也总是被梦露一爪子拍回来,还要用爪子去挠它脑袋,教训它别啥东西都乱碰。

“梦露就跟个妈似的!”独孤月对大爷说。

大爷这时候眼睛也浑浊了,耳朵也不好使,他已经看不清近在咫尺的独孤月了,梦露还像以前一样,趴在大爷怀里,但是大爷就连抚摸它都有点困难了,他的手脚已经越来越不听自己使唤了。

大爷以前的朋友过来看他,基本上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了,有两个来得勤,还住过一段日子,据说是大爷顶好的兄弟,他们比大爷小上一些,精神头似乎也比大爷好些,都是瘦高的个子,一个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的,独孤月疑心夏洛那哥们儿,大春,老了之后就长他这样。另一个看起来机灵些,开口就是一副天津口条,一个人坐那就是场单口相声。

他们看见梦露,也去摸摸脑袋。

梦露,陪大哥一块儿晒太阳呢。天津口条的那位大爷说:陪陪好,多陪陪他好。

大爷越来越嗜睡,在某一天午后睡醒了,看见不远处的独孤月,开口喊他:独孤月,孩子。

独孤月有些惊了:大爷,您记起我啦?怎么的脑子突然给睡回来啦?

大爷抬起胳膊打他。

大爷又看到怀里的梦露,他动了动手腕,最后一次轻轻抚摸它的肚子。

“独孤月,把那件白西装带上吧,带到月球去。”大爷说,“那件白西装,送你了。”

“您不再考虑考虑?给儿子吧要不……”独孤月说。

大爷却摇摇头,打断了他。

“我要走了,孩子,她来接我了。”

“……谁啊?”

“孩子,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大爷拍着独孤月的肩膀问他。

独孤月一下就脸红了:“我——”

但是大爷似乎并不执着于答案,他又说了跟多年前一样的话:“孩子,真的爱她,就要为她牺牲,用你的未来去牺牲。”

独孤月看着他,看到他的眼睛慢慢地从浑浊变得清明,变得像一汪清澈的泉水。

这个老人看着前方,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你迟到了很多年,但我依然为你的到来而感到高兴。”

他又在念诗了,不知道对着谁念。

小猫梦露在他怀里,仰起脑袋,响而尖锐地叫了一声“喵——”。

独孤月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叫声,这声啼叫被卷在秋风里,跟落叶一直飘到天上去。

独孤月在那之后找了梦露许多天,直到他出发去月球了,还是没找到梦露。

他按照老人的意愿,把那件白西装带上了。

如果有机会,他能穿着这身请马蓝星跳舞吗?他不大会跳舞,他只是个工程师,现在是个维修工,不过没关系,人大爷说了,只要够喜欢,手脚自己就能拿主意带你去靠近她,跟上旋律,靠近她、牵她的手、抚过她的背、再将她捞起来,捞向自己的怀里,就像自然而然地捧住一朵落在你怀里的玫瑰一样。

只需要记得,在这个时候,别克制,用力拥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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