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ash-cat

存文的地方~兼托比集中营~
菜比写文 佛系人生

【托比中心】【盖茨比/蜘蛛侠三部曲】长岛的鬼魂(完结打卡√)

Summary:Peter和Harry决定去长岛度一个小假,Peter在那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准确来说是一个鬼魂,他叫Gastby。

于是CP是Gastby/Nick,加上微量的Harry/Peter(跟盖尼一比这对简直就是幼儿园小盆宇手拉手吃果果即视感)

这时候的Peter还没成为蜘蛛侠(所以等待着你的是比Gastby还大的BE啊小Peter!快别哭了(……))

虽然目前还是TBC,但其实是个短篇

就当是《告别,就是死亡一点点》的联动吧_(:зゝ∠)_

-----------------------------------------------------

01 New York was haunted

Peter Parker早就发现那个男人不对劲,从他到长岛的第一天起Peter就注意到了。

实际上他不得不注意到这个男人,他通常出现在充满雾气的清晨和晚上,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破旧不堪的码头,戴着一个方形的黑曜石尾戒。

他看起来跟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似乎并不属于这个时代,Peter觉得他身上带着某种活生生的,来自上个世纪的复古气息。他跟Harry谈起过那个男人,当时Harry正在喝他的牛奶,他听Peter说完后转头朝那个码头看了一眼。

他们只看到被太阳晒得干巴巴的木板,还有泛着金色阳光的晴朗海面,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从没在那看到过人,Pete。”Harry说,“拜托,那些木板看上去只要踩一脚就会断了,它们连你都承受不住,怎么可能还能站一个一米八多的家伙。”

Harry说的没错,那个码头已经有起码八十多年的历史了,它和那栋城堡一样的旧别墅过去都属于一个神秘的富豪,Peter在来长岛的途中就听Osborn家的老管家说起过这位神秘的富豪,他大概是这一带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了,有人形容他为“空降到长岛的特里马尔乔”,这听上去没什么格调,没人知道他的过去,也没人在乎,人们只知道他死于一场荒唐的枪击,去世的时候才三十出头,以及过去在这里举行过的那些派对,那些盛大的,包含了你能想象到的一切奢华色彩的派对。

Peter从窗户里望出去,老管家Barnard说的那栋旧别墅看起来跟外头充满喧闹的热情和绿意完全隔绝,矗在那突兀得像是从一堆杂乱无章的树丛里突然冒出来似的,墙壁上爬满了灰扑扑的藤蔓,即便在明媚的晴天也显得鬼影绰绰的。

Harry对这些兴致寥寥,他对Peter说,“谁会在乎那些派对或者死于非命的神秘富豪,反正我们这个夏天不会呆在那栋看上去随时会闹鬼一样的别墅里,我们的度假小屋是旁边那个,看到了吗?”他指着那个藏在一片树丛里的小木屋,“那才是我们的地方,没有传奇人物,也没有发生在上世纪的离奇枪击案。”

“我爱死这个地方了Harry。”Peter说。

这是他第一次出来度假,虽然Norman Osborn的本意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让Harry可以好好补一个夏天的生物课程——在Peter的监督下,但除了Norman外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Peter老实乖巧得像个天使,但他也只是个刚上高中的青少年,而没有一个青少年能抵抗得住夏天、海滩和充满绿意的度假小屋,更何况Peter根本镇不住Harry,他只会被Harry带跑。

长岛的晚上似乎经常起雾,从Peter和Harry到这的第一天晚上起,这海港边上的冷雾就没有散过。

大概是因为海的缘故,Peter想,那会儿他正沿着海港往旁边的旧别墅慢慢散步过去,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男人,确切来说Peter只是看到了一个影子,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雾蒙蒙的码头上,似乎漫无目的地在看着什么。

Peter想过去打个招呼,但是他靠近那个码头的时候被一排扎了针的铁护栏截住了,上面还插了一块警告牌,提醒这个码头因为年久失修已经不能使用。

“呃,先生!”Peter隔着雾和铁护栏冲那个男人喊道,“抱歉打扰你,我觉得你最好回来,这个码头看上去不太安全,你可能会掉下去!”

那个男人只是偏了一下头,他把插在西裤口袋里的右手伸出来,Peter因此看到了那个带着浓重复古意味的黑曜石尾戒,那个男人朝Peter微微伸展着他的手臂,看上去像是想透过雾气小心翼翼地触碰什么东西。

“别担心,老兄。”他说,“别担心。”

这个男人的影子看上去很远,也很模糊,但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沉稳温和得像个活在上个世纪的绅士。

Peter想再多说几句,比如问问他是不是本地人,比如问问他为什么大晚上要站在看上去这么危险的码头,比如问问他叫什么。

这些问题都被Harry的叫声打断了:“Pete!Pete!晚饭时间!你上哪去了!”

“我这就来!”Peter回答道。

他转头的时候那个男人冲他摆了摆手,雾气淡了一点,Peter在月光下看到这个男人暗金色的头发。

“去吧老兄,不用担心,我站在这的时间够长了,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他对Peter说。

他的声音有种奇怪的说服力,于是Peter跟他简单道了别就往回走,他在吃晚餐的时候从窗户里看向那个码头,这时候雾气已经完全散了,Peter没有再看到那个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Peter就去敲Harry的门,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儿。

“这一点都不有趣,Pete。”Harry的头发还乱糟糟的,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对Peter说,“只不过是一些旧书而已,有些可能是初版,但Pete,这些讲的都是八十年前的美国经济,早就过时了,还有一堆没听过的小说和诗集,这些只会让人头疼。”他说完还用手掸了掸那些书上的灰尘。

“我没说这些书有多有趣。”Peter在Harry面前晃着一个老旧的军章,“看!这个东西就夹在书的内页,这房子以前的主人参过军,我们翻一翻说不定能翻到一套真的军装。”

“嗯……”Harry伸出手指摸了一把那个沾着灰尘的军章,然后把灰尘抹到了Peter的脸颊上,他瞅了一眼那些旧书扉页的题字,评价说,“这位……Nick Carraway先生的军衔看起来可不怎么高,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上过战场,不过我敢说这个Carraway先生跟你一样是个书呆子。”

Harry指着一本写满了批注的诗集,笑着灌下一口牛奶,“看看这些,跟你的笔记一样,活脱脱一副用字母画的抽象画。”

“……我不准备帮你完成今天的生物作业了Harry。”

“别那么幼稚Peter!”

“还有明天的作业。”

“……我陪你找军装,还有今年万圣节的糖果我也全都给你。”

Peter拿起桌上的法式面包朝Harry挥过去,于是他们的早餐在Harry五秒之内变成了法式长棍大战,作为这个夏天他们的唯一监护人,Harry的老管家Bernard看着被两人打翻的咖啡和牛奶,转身沉默地准备起了新的桌布。

 

他们没有如愿找到军装,这位叫Nick Carraway的屋主并没有留下更多的东西,Peter在书架角落里发现了一张老旧的卡纸,它被折得皱巴巴的,上面还沾着一些渍印,Peter猜那是酒渍。

“尊敬的Carraway先生,如果您能光临舍下的小派对,对本人将会是莫大的荣幸。”Harry举着那张卡片用夸张的英国口音读着上面的字,“您诚挚的——J. Gatsby,这是一张邀请函,Pete。”

“我搞不懂上世纪的派对礼仪,邀请一个人参加派对需要这么正式的邀请函吗?”Peter问。

Harry翻了个白眼,他把这张老旧的邀请函放到了一边,“我敢说这位Gatsby先生一定是个古板的老绅士,要不然就是另有所图。”

“别这么说Harry,至少这张邀请函写得风度十足,你看,就连邀请函的纸都十分精致。”

“好了,现在我确定是另有所图而不是出于古板的作风了。”Harry回答,他把Peter一个劲地往外推搡,“总之,不关我们的事,既然没找到旧军装,我们就把泳裤翻出来,看看外面Pete!阳光、海滩,我们这个夏天来这的全部意义所在!”

“我以为我们起码有一半的意义是在生物作业上?”

“……别说话,除了海浪声我什么都听不到。”Harry捂住自己的耳朵对Peter说。

 

后来那一整天,Peter都没有想起过他在码头看到的那个男人,直到晚上他再次看到了他。

那时候Peter刚洗完澡,他跟Harry闹了一个下午,两人身上沾满了沙粒和海水的咸腥味,他疲倦地从腾着热气的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那张被Harry嘲笑过的邀请函滑进了他的视线,它被夹在窗户的缝隙里,接着Peter的视线越过那张精致的邀请函,透过窗户看向码头的方向,他又看到了昨晚那个男人,这像是某种隐喻,Peter觉得这张邀请函跟这个每天都站在码头的男人存在着某种联系。

这种毫无根据又突如其来的想法驱使着Peter再次靠近那个码头,他把那张老旧的邀请函捏在手里。

晚上又起雾了,海风吹得窗户在拼命晃动,可即便这样也吹不散海港边上湿冷的雾气。

Peter在距离那个码头还有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来,他觉得自己荒谬极了,就在他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海风卷走了他手里的那张邀请函,它被卡在了码头前的铁护栏上。

那个男人紧接着出现在了护栏边上。

“今天我在海滩边看到你了,老兄。”他说,同时低头看了一眼那张被海风粘在铁栏上的邀请函,那只戴着尾戒的手从雾气里伸出来,长久地停留在那。

“我在我的房间里发现它的。”Peter说,他走进了几步,跟那个男人隔着护栏相互看着。

他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样子,Peter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他的面容看起来亲切而疲倦,年轻和苍老仿佛同时并存在他身上。

“我猜你在书架里发现它的,可能被夹在一本旧书里,或者就在书架的夹缝里。”他朝Peter微笑起来,“Nick以前就有这个习惯,凡是跟纸相关的东西,他都会往书架里塞。”

他称呼上一任屋主的名字时带着一股亲密的怀念劲。

“我叫Peter,Peter Parker,你可以叫我Peter。”Peter说,“听起来你好像知道这张邀请函背后的一些事,先生?而且认识这位Nick Carraway。”

“当然,我当然知道。”对方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沙哑,他凝视着Peter,带着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专注,这让Peter有些无措。

“我就是Jay Gatsby,写这张邀请函的人。”

 

02 You can’t repeat the past

死亡是件很小的事,疼痛只在那一瞬间,真正苦恼的事在于死亡之后。

这是Gatsby的亲生经历。

他再次出现在这个码头的时候已经是纽约的冬天了,脚底下的木板上结着一层薄冰,他还穿着夏天那件白色的法兰绒西装,而感觉不到冷。

一开始的时候Gatsby会计算时间,从他死后的第一个冬天开始算起。

后来他渐渐的对时间不那么在乎了,在那些攀枝错节的枯枝重新长出灰绿色的叶子,覆盖住他曾经庞大富丽的别墅的时候,Gatsby已经忘了自己死了多少个年头了。

奇怪的是,Gatsby发现死亡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感,他开始变得对任何事物都不那么在乎了,甚至于对对岸码头的绿光——那盏绿光在第二年春天就被拆了,它消失了,而Gatsby再也没想过Daisy,如果非要说死亡给他造成了什么影响的话,让他接受自己曾经百般不愿承认的事算是一个,他不想知道Daisy最后有没有打过那通电话——直觉告诉他她不可能会打电话过来——这些都无所谓了。

Gatsby站在这个日渐残破的码头,既没法离开也不能消失,风和时间穿过他的身体侵蚀他周围有形的一切事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陪伴他的只有海港后面那棵盘缠多节的老树。在他度过的诸多没有温度的夏天中,其中有一年下了场大雨,雨点把路面砸得泥泞不堪,那棵老树在暴雨中晃动着黑压压的树冠,Gatsby突然想起了Nick。

这不是他第一次想起Nick,在开始的第一个年头里,他经常想起他,他猜测,近乎肯定自己死前的那通电话是Nick打来的,他还猜测自己死后所有的事Nick都会一一打理,甚至猜过Nick会是唯一一个目送自己下葬的人。

但是从来没有这一次那么强烈,他想念Nick的声音几乎跟雨点拍打树叶一样迅疾而猛烈,他想到Nick曾经在这棵攀枝错节的老树下站了一下午,穿着他那件旧风衣,雨水打湿他脸颊和头发,他想到那天下午Nick进门之后的样子,他看上去尴尬又狼狈地站在厨房,风衣还汲着水,脸上挂着温和而疏远的笑容,然后这种笑容在一瞬间又迅速地变得亲密起来,这是Gatsby第一次看到Nick的脸上展露出亲密的神态。

那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的午后,它停得跟它来时一样突兀,像是交响乐的戛然而止,使得周围显得异常安静,Gatsby穿过码头新扎的铁栏杆,他走到那棵老树的底下,惨白的光线渐渐变得金黄,树的影子穿过他的身体横投在脚下,空气中充满了一种极淡的、令人舒适的愉悦,这是Gatsby死后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愉悦。

他认识Nick的那个短暂的夏天里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当时他们面临着一团糟的事情,但或许是因为最燥热的午后已经过去,而夜晚对夏天来说又过于凉爽,他们两个谁都不愿去想关于那辆黄车和Tom情妇的事,他们站在尚且崭新的码头上,星光和水光的波动惬意得恰到好处,Gatsby不急不慢地把自己所有的真相讲述给Nick。

他甚至记得Nick那个晚上歪着身子坐在阶梯上的样子,他穿着浅灰色亚麻布料的马甲,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脸上的表情认真而专注——直到这时候Gatsby才发现,关于Nick,他能够回忆起来的还有更多,甚至能鲜活到每一个必要的和不必要的细枝末节,Nick就像一副活生生的投影一样存在于Gatsby的记忆里,而不止是单调平面的报纸剪影或是黑白相片。

 

在这个微不足道的夏天过去之后的又一个夏天,Peter Parker来了。

Gatsby远远地看到Peter,有一瞬间以为旧梦重现了,Peter太像Nick了,太像了,就连第一次看到这座嵌在绿意里的小木屋时因为兴奋而微微发亮的眼睛都一样。

然而随即Gatsby就意识到他不是Nick,Nick不会那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好和赞赏,他惯于保留意见,Gatsby记得Nick唯一一次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是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Nick那时站在门外,清晨的阳光将他整个裹住,显得他身上那件朴素单调的白衬衫和灰马甲都鲜艳起来。

“他们是一帮混蛋,他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他隔着草坪冲Gatsby喊道。

这是Gatsby一生中听过的最令人感动的话了,他对Nick露出生平最诚挚的微笑,仿佛他这辈子做了所有的事,从西部流浪到东部,捱过了暴风雨和漫长而煎熬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句话,而Nick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他说这话的人。

 

Gatsby对着黑色的海平面回想这些的时候,Peter叫了他。

他十分诧异Peter Parker能看见他,Gatsby转过身,他看着Peter Parker那张与Nick过分相似的脸,不自主地朝他微微伸出手。

他看起来太远了,Gatsby想,好像怎么也碰不到,于是他只好冲Peter喊道,“别担心,老兄,别担心,我站在这的时间够长了,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

Gatsby这么喊着,同时他多希望这句话是对Nick说的。

第二天晚上,一张邀请函被风吹到了码头的护栏上,Gatsby看到Peter犹犹豫豫地往自己这边走过来,他向Gatsby询问起这张邀请函的事,然后他问到了Nick,Gatsby端详着Peter的脸,他发现Peter比Nick要年轻许多,言行举止都带着一股孩子气的天真。

“我就是Jay Gatsby,写这张邀请函的人。”Gatsby说,他毫不意外地看到Peter脸上露出一种受到惊吓又迷惑的呆滞表情,他笑起来,安慰这个孩子,“别担心,老兄,虽然我是个鬼魂,我可从没害过什么人。”

“呃……哇哦——”Peter对着他呆呆地喃喃自语道,“我第一次看见活的鬼魂……”

“你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能看到我的人,老兄。”Gatsby回应他,“这大概也算一种缘分。”

Peter露出疑惑的表情,紧接着他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比如“你是谁”“你是什么年代的人”“这位Nick Carraway是你的朋友吗,我看到他的军章,他当过参过军对吧”“你写这张邀请函不是另有所图吧,拜托请告诉我不是另有所图”,等等等等。

Gatsby举起一只手打断他,“我没法一次性回答你那么多问题,老兄。”他有些无奈,耐心地对Peter微笑着,“你在这里呆多久,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事,那座闹鬼似的旧别墅、你们度假屋的前屋主,以及这张邀请函的事,我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我一整个夏天都呆在这!”Peter叫起来。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了,又或许是Peter长得太像Nick,Gatsby不由自主地想告诉他一切,迫切地倾诉自己对老友愈演愈烈的遗憾和怀念。

“Peter,你觉得你能重温旧梦吗,如果你有第二次机会再回到原来的地方,面对原来的人。”Gatsby问他。

Peter不明所以地看着Gatsby,似乎不大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可以,既然有第二次机会,当然可以。”

Gatsby听了之后微笑了一下,他微微前倾着身体,靠近Peter,平视着对方的蓝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老兄,你不能重温旧梦。”

“你不能重温旧梦。”Gatsby对着黑压压的海平面又把这话重复了一次,“你只能面对新的现实。”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想念自己生前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天,空气中充满阳光和花朵淡金色的香味,Nick在他的身边,穿着那件绿色的针织毛衫。

 

03 My mind would never again be free to romp like the mind of God

Gatsby的故事不算长,也不复杂,他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讲完了,但即便这样,Peter对于他的故事依旧十分费解,原因在于Gatsby贯始至终的怅然若失的表情。

Gatsby看起来并不是个热衷于物质的人,他不再试图重新获得什么,或重新追寻不可追寻的事物,他只是在遗憾,同时深陷于某种连他本人都不甚明朗的情感中。

“我的意志,老兄,曾经自由得像——”Gatsby挺了挺自己的脊背,他身上那件白色的西装因为他的动作被拉得笔挺挺的,他伸出一只手,手指划向头上的夜空,“像这样。”

Peter顺着Gatsby的动作仰起头,长岛的夜空明朗得不像话,星光很繁忙而云总是很清闲,显得整个夜色要更深更广,Peter在这之后经常看见这样的夜空——在他变成蜘蛛侠之后,他会躺在自己织的蜘蛛网上欣赏这样的景色,轻微的悬空感让他感觉眼前的星河触手可及,就像上帝距离星光和月那么近,事实上Peter那时候也确实在扮演类似于上帝的角色,他拯救陷于麻烦的纽约市民,整日飘荡在纽约的空中。

有时候Peter会想,他多希望有人能跟他分享这些:纽约傍晚的夕阳、近在咫尺的夜空、飘荡在空中的失重感、在纽约半空高兴得大声尖叫的自由。

他多希望Harry能跟他分享这一切。

然后Gatsby那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就会立刻撞进Peter的脑海。

“后来,我的意志就不再无拘无束地驰骋于太空了,老兄。”Gatsby说,他低下头,“再也不能了,我曾经以为,在我死后,我的意志会重新变得像上帝一样,甚至比那还要自由,但我发现我再也不能了。”

“为什么?”

“因为我——”Gatsby的声音忽然卡在了喉咙里,他转过头来凝视着Peter,试图从Peter脸上重新拼凑出一个人来,最终他徒劳地冲Peter笑了笑,接了一句在Peter听来没头没尾的话:“天……Peter,在你出现之前,我从没意识到我那么想他。”

Peter知道Gatsby说的是Nick Carraway,这个名字贯穿了Gatsby的整个故事,他说了许多关于过去的事,以及关于这位Nick Carraway的事。

“你有他的照片吗?”Peter问,“我只是好奇。”

“在我的别墅里,你或许可以找到一张。”Gatsby说,“我们有过一张合影,去年夏天我邀请他试水上飞机的时候。”

Peter看着那栋衰败的旧别墅,张了张嘴巴,那座别墅看上去活像是从一部高成本恐怖片里拽出来的一样,Gatsby想拍拍Peter变得僵硬的肩膀,但是他的手穿过了Peter的身体,于是他只好作罢,用诚恳的言语安慰他,“放心吧老兄,里面什么都没有,长岛唯一的鬼魂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

 

“Harry,你想去隔壁那栋闹鬼的别墅看看吗。”Peter在某一个早上说。

Harry看了Peter一眼,他的眉梢跳了一下,“不想。”他回答得十分干脆。

“我们或许能在里面找到一些古董,毕竟它过去曾经属于一个富豪——”Peter试着引诱他,可惜Harry完全不吃这一套,他冲Peter摆了摆手。

“如果你好奇又不敢一个人去的话,直接跟我说就好了,Pete,我不会嘲笑你是个胆小鬼的。”Harry裂开嘴笑起来,他的上扬的眉梢让他的话听起来毫无可信度。

“……你就是在笑我胆小。”Peter不满地冲他说。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有。”

“你究竟要不要我陪你进去隔壁那栋闹鬼一样的旧别墅?”

“……要。”Peter泄气似的站起来,他瞪了一眼Harry眉飞色舞的神情。

他们的度假小屋原本有一条小径直接通到Gatsby旧别墅的花园,但因为年代久远,这条小径早就被杂草和错综复杂的藤蔓堵住了,Peter和Harry不得不绕道从大门进去。

那扇铁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锈迹斑斑的声音,铁门上枯萎的藤枝被掰断,掉下来混入成堆的枯枝败叶中。

Gatsby别墅的整个花园都被这些枯枝败叶覆盖了,草坪上的草长得快要跟Peter一样高,Peter和Harry缓慢地绕过那个干涸的泳池,他们走得很轻,这地方太冷太静,以至于让他们觉得他们踩在这些枯叶上弄出的干巴巴的声响是种极大的冒犯。

“那个空降到长岛的富豪就是死在这个泳池里的吗?”Harry轻声问。

“是的,他们在这里发现他的尸体。”Peter用同样小的音量回答他。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小声说话?这里除了我们俩什么都没有。”Harry凑近Peter,他的音量小到几乎要趴在Peter耳边才能让对方听到。

“对,什么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小声说话。”Peter回应他。

别墅的里头比外面看到得更加空荡阴沉,地板上积着厚重的尘土,Peter和Harry紧紧挨着,他们穿过残破不堪的走廊,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的残骸横在他们面前。

“你穿过长廊,就到了音乐厅,那里有个旋转楼梯,你顺着楼梯往下走就是我私人的小客厅,我或许把照片挂在墙上,也可能把它放到相册里了,相册放在书柜的格子里。”

Gatsby是这么告诉他的,Peter绕过碎成一地的吊灯,在靠近最后一扇窗户的地方看到了那个旋转楼梯。

“难以想象这个地方以前还能拿来举行狂欢派对。”Harry轻声嘀咕了一句。

“他们说,这里如今有多破败,它曾经就有多灯火辉煌。”Peter回答。

事实上是Gatsby告诉他的,这里曾经彻夜亮如白昼,太阳落山后宴会上的电灯跟繁星一样多,欢笑声和鸡尾酒会音乐从灯光和繁星里倾泻出来,而从那种炫目败落现在他们看到的这副样子,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他们顺着布满灰尘的旋转楼梯来到Gatsby的小客厅,这里同样空空如也,该被搬空的东西都被搬空了,所幸墙上的照片纹丝未动——当然,不会有人对这些廉价的照片感兴趣。

Peter朝墙上那些被厚重的灰尘整个盖住的照片伸出手,但是他就算踮着脚也够不到它们。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个富豪的私事感兴趣了。”Harry站在他身后伸出胳膊来,越过Peter的头顶替他拂开照片上的灰尘。

“好歹是个小小的传奇人物,Harry。”Peter这么回答,他在这些照片里寻找任何一张可能是Nick Carraway的照片,但多数都是Gatsby自己的照片,他在牛津时候的合照、他佩戴荣誉勋章的照片、或是其他Peter不知道的人。

站在他身边原本兴趣寥寥的Harry突然惊呼了一声,他用力扯过Peter,把一本薄薄的相册摔在Peter面前,带起一溜的尘土。

“Harry——”Peter不满地叫道,紧接着他就在扬起的尘埃里看到了一张黑白合照。

他明白Harry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他知道Nick Carraway或许长得跟自己挺像,但单从这张照片来看,他们俩的相似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相像”的范围,Nick Carraway看上去根本就是三十岁左右的自己。

“这绝对是我见过最诡异的灵异事件了。”Harry捏了捏Peter的肩膀,“Pete,你应该去查一查你的爷爷或者曾爷爷辈有没有在长岛定居过。”

“呃……”

Peter看着这张照片,上面有三四个年轻人,Nick Carraway站在照片的一个角落里,他的身边是Gatsby。

“Nick是个挺冷淡的人,他父亲的教诲让他本能性地把自己定义成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所以Nick很少真正融入到一段关系中。他总是很和善的样子,同时又很拘谨,你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的拘谨,在我们正式见面之前,我暗自观察过他一段时间,Nick是个乐于独处的人,他的笑容很温和,但又十分疏远,能让你感觉得到的那种疏远,他就是有那种气场,暗示着他会跟你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就是我写那张文绉绉的邀请函的原因。”

Peter想到Gatsby口中的Nick,在Peter听来Gatsby描述的Nick近乎一个禁欲的绅士,他出身上层,但在那拨人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有些离经叛道,与底层出身的Gatsby的亲近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但是照片上的Nick看上去并不那么不近人情,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整个人都显得放松,Gatsby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晚上的时候Peter把这张照片带给Gatsby。

“Nick Carraway先生看起来并不那么……高冷,至少从这张照片上来看是这样。”Peter评价道。

Gatsby笑了一下,“我站在这里将近八十年了,Peter,比我活得时间还要长上一倍多,我用这么长的时间不断回顾我三十余年的人生,你知道我最荣幸的事是什么吗?不是Daisy的青睐,也不是那栋曾经灯火通明的别墅,我此生最荣幸也最值得骄傲的事,就是得到了Nick的认可。”

他的指尖停留在照片上,他又露出了那种让Peter不解的、怅然若失的表情。

“如果,我能早一点想明白就好了。”Gatsby独自低语,“我甚至没跟他好好道个别,我多希望跟他好好道个别……”

 

那张老照片后来被带回了曾经属于Nick的房子,Peter和Harry现在的度假小屋,Harry躺在Peter狭窄的单人床上,手里举着照片端详了Nick很长时间。

“稍微仔细看看,他跟你其实也不大像,Pete。”Harry像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一样,他用膝盖搡了一下Peter的背,“你比较平易近人,这个Nick Carraway看上去对生活没什么热情的样子,像个古板高冷的老绅士。”

“他才三十多岁的样子,Harry,别说人家老绅士。”Peter坐在地板上看他的书,听了Harry的评价有些哭笑不得。


04 Boat against the current, bro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

这个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位老人拜访了Peter和Harry。

那天早上正在下雨,那位老人穿着雨衣,手里提着一个老旧的牛皮包,雨声把他的敲门声盖住了,于是他只好耐心地等在门口,直到Peter起来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他。

“你好。”那位老先生说,“请问是Nick Carraway先生的故居吗?”

“……算是吧,他曾经住在这一段时间,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Peter回答。

“旁边是Gatsby先生的故居吗?”

“是的。”

这个老先生似乎并不打算进门,他只是拿他那双跟自己身体一样颤颤巍巍的眼神看了一会儿Peter,然后把手里那个被雨淋得湿漉漉的牛皮包塞到了Peter手里。

“我不知道Carraway先生还有后代……他在中部的时候一直孤身一人。”老人说,“这是Carraway先生唯一剩下的东西,我想应该带回这里,这个故事属于这里。”

Peter觉得对方大概是误会了,他想说自己其实跟Nick Carraway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没有什么理由接受Nick Carraway的所有物,但对方在他开口之前冲他摆摆手,好像Peter是否真的跟Nick有什么亲属关系并没有那么重要。

“Carraway先生已经去世三十多年了,他去世的时候没我现在这么老,从小到大他一直挺照顾我的,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家在搬到中部之前一直住在长岛的关系,Carraway先生没有什么遗产,除了这个不长不短的故事,他在中部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所以他把这个故事留给了我,现在我退休了,要回长岛过我的晚年,于是我把它带回来了,也顺便来西卵看一看这个曾经让他心灰意冷的地方。”

Peter手里捧着这个公文包,他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把它留下了。

公文包里是一部小说的初稿,Peter把这些纸稿拿出来的时候似乎还能闻到上头打字机的油墨味,他看到第一页上印着Gatsby的名字,这个名字的前头还冠上了一个“了不起的”的字样,显然是后头手写加上的。

如果有谁最有资格接受这份独特的遗产的话,Peter想,大概只有整日站在那个码头的鬼魂了,毕竟,这个故事是Gatsby和Nick的共有财产。

那天晚上海港附近难得的没有什么雾,Peter怀里抱着这一沓的纸稿,冲Gatsby喊道,“我后天就要离开这了。”

“是吗。”Gatsby回答。

“我给你带了Nick Carraway的遗稿。”Peter把那沓纸拿出来在Gatsby眼前晃了晃,“虽然我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是——”

“是。”Gatsby打断了他,“这是他的,我认得他的笔迹。”

他想伸手去触碰那页带着Nick字迹的封面纸,但他的手指穿过了它。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念给我听吗,老兄?”Gatsby缓慢地请求道。

“当然。”Peter直接盘腿坐在了草坪上,他背靠着路灯,仰头对Gatsby微笑道,“这也许是我离开之前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Peter一直到凌晨才把这本不长不短的小说念完,他念得很慢,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发生在短暂夏天的故事拉得长一些。

Peter把最后一句念完的时候,海平面上正在微微发亮。

天快亮了,刚浮出海平线的阳光穿过Gatsby的身体,他发现Gatsby的身体也在微微发亮。

“你之前知道Nick对你真正的看法吗,Gatsby?我猜你不怎么知道。”Peter再次朝Gatsby晃了晃那张写着他名字的封面纸,“虽然Nick写的每句话我都读着头晕,但他似乎不仅仅是认可你,在他心中你甚至比任何人都要高贵,他是唯一在乎你的人。”

“是的,Peter,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看法……”Gatsby回答,“他是唯一一个了解我的人。”

太阳已经整个浮出了水面,越来越明亮的金色阳光透过Gatsby的身体,几乎要把他整个染成淡金色。

“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淡了!”Peter有些惊恐地冲Gatsby喊道,“你正在消失,Gatsby!”

“是吗。”Gatsby笑起来,这是Peter这个夏天以来,见过他笑得最舒心的一次,他朝Peter微微摆手,“或许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我想我要走了,老兄。”

他一步步倒回到码头的尽头,“谢谢你,Peter,谢谢。”

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Gatsby消失在了码头,他最后的笑容对当时的Peter来说太过复杂,这当中包含了八十多个没有温度的夏天和独自站在这个码头对另一个人进行的漫长的追忆,以及一段隔了八十多年才遥相呼应的感情。

当时Peter不懂这些,他目送Gatsby离开后还坐在草坪上,面对着空荡荡的码头发呆,仿佛这个夏天,他从没见过这个来自上世纪的孤独鬼魂。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走了压在纸稿上的牛皮包。

“Pete!”Harry在远处向他快步走来,“快回去!外面要下暴雨了!”

而Peter只是愣愣地坐在那里,看着被风吹得满天乱飞的纸张。

“你怎么了Pete。”Harry问,他看到这些被风吹散的纸张都被吹响了海面,“这些是你的论文?看来是救不回来了。”

“不是,拜托,Harry,现在是21世纪,我会用电脑。”

Harry耸肩,“谁让你有时候古板得跟上世纪来的一样。”

Pete想告诉Harry他在这遇到了一个鬼魂,他曾经日复一日地站在这个码头看一盏绿光,后来又日复一日地在这个码头想念一个朋友。

但最终Peter只是摇摇头,“只是一本没出版过的小说,我们回去吧。”

 

直到很久之后Peter Parker才明白当时发生的一切,包括Gatsby开始时候怅然若失的表情,他再也不能像上帝一样自由驰骋的意志,以及所有的事。

实际上他很久都没再想起在长岛度过的那个有点匪夷所思的夏天了,那个夏天结束后发生了太多事,他被蜘蛛咬了一口,Uncle Ben去世,他开始成天忙于拯救陷在麻烦里的纽约市民,然后是Norman Osborn,奥托博士,沙人和毒液。

以及Harry的死。

Peter坐在Harry的墓边,他们上次那么安静地坐着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Peter总是太忙,Harry也总是忙着愤怒,最终Peter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这种地步的,他的头靠在冰冷的石碑上,夜里刚下过一场雨,墓碑还是湿的,地上的积水汲进Peter的牛仔裤里,Peter觉得全身都发冷。

然后他就想起了几年前在长岛的那个夏天,他因为给Gatsby念了一个晚上的故事,在地上坐得双腿发麻,他站起来的时候Harry直接架住了他,当时他跟Harry离得那么近,对方的胸膛贴着自己的肩膀,Harry的呼吸像亲吻一样拂在他脖子上。

“我试着往前走,Harry。”Peter说,“可我总会被推回到以前的日子。”

他抱着自己的胳膊蜷缩在Harry的墓边,他有些累,空气又开始变得潮湿了,Peter阖上眼睛,他可能会感冒,但他不在乎。


END

-----------------------------------

Peter:你嘲笑我

Harry:我没有

Peter:你有

Harry:我没有

Peter:有

Harry:……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幼稚

Peter:觉得,我们要成熟点,但你就是嘲笑我了

Harry:我没有

Peter:你有

………………

评论(58)
热度(1849)
  1. 共7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slash-cat | Powered by LOFTER